[楼诚] 知味

- 一个八十年代美食老年日常 

- 一个迷弟的成长史 

注意:有原创人物,背景略特殊



七、少年中国


 

多年以后,当年的四个青年都已鬓角斑白。他们依然是非常好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但也有了各自的事业和生活。

 

李建国靠当年做陈平的投资人赚得锅盈碗满,前些年退休后,他就享起天伦之乐,一年里有小一半儿的时间都在加拿大,和儿子一家一起度过。包小凡九十年代末成了国家特级红案,谢斌那时则远赴法国,学习法式料理和融合料理。二人如今都已小有名气,谢斌回国后,他们更是共同运营起一个高端餐饮管理团队,专门为国内的高级酒店餐饮部门提供运营建议和烹饪技术培训。

 

陈平还是没把名字改回去,只是现在,他的这个名字已不再平凡无奇,而是与所有人们能够想见的,令人憧憬的词汇联系在了一起:他是多年的中国经济优秀人物、年度新闻人物、上海市十大杰出贡献企业家,是福布斯榜单上的常客,也是慈善事业的热心人。他创办的餐饮集团拥有数个产品线,旗下高级餐馆遍布中国十数个重要城市,并正不断向海外拓展。他将改革大潮中一度沉寂的松鹤楼重新改造,将它带出苏州,带到了上海、南京和北京,让这家他曾经工作过的百年老店焕发新的活力。他支持故乡水产事业发展,资助家乡的年轻人接受更好的教育,也鼓励他们用自己的知识与力量把家乡建设得更好。

 

他最终成为了长三角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家之一、上海市炙手可热的经济人物。

 

可面对这片如今快速发展的土地,他却常常五味陈杂。

  

被选为上海市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后,陈平就开始忙于做调研、写报告、提提案,辗转奔波于各大机关之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一些如今的问题,解决一些亟待解决的事情。可真的做了,他才知道,这些事原来这么难。

 

在同行眼中,他不过是“商而优则仕”,在拥有巨大财富后,寻求一点权力罢了。因而每当他遭遇阻碍,总有人会对他说:“陈总啊,您那么认真干什么?您不是喜欢艺术吗?有时间去国外拍点儿文物,办几个设计展,再支持些本土艺术家,这不也是做贡献嘛。”

 

这样的时候,他总是特别想念明老师和小明老师。太平盛世尚且如此,他难以想象,那个时候,他们经历过多少,又付出了多少。

 

有时,他也会想,究竟共产党人应该是个什么样,可面对如今的中国,他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答案来。有时,他也会问,如果明老师和小明老师还健在,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因为祖国今日的成绩而欣喜,也因为当下的一些事而生气,甚至伤心?他左思右想,却终究想不了那么深,那么透彻。

 

他知道,他与他们的距离,永远是那么遥远。

 

 

儿子陈安澜上高中后,他们曾为日后择校问题谈过几次。陈安澜从小对数字非常敏感,记忆力也很好,上初中后,成绩就一直在班里拔尖,还参加过几次数学竞赛和记忆力比赛。然而那时,十几岁的少年反复思量,觉得考虑到家里的情况,还是不学数学了。他准备去美国,学企业管理,或者去瑞士,学厨艺和酒店管理。这么一来,毕业后他就可以接父亲的班,运营公司了。

 

可陈平知道,他喜欢那些数字。除了知道,陈平的内心还有一种期许:他期许儿子可以去到一个自己无法企及的地方,一个能离两位老师再近一点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只再近那么一点点。

 

几次谈话后,陈平开始鼓励儿子学自己喜欢的专业,说他们这代人十几岁时,曾有过太多的随波逐流,太多的无可奈何,所以他特别希望,他现在可以选择自己所选,并且坚定地走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陈安澜的心思天生就比别的孩子要重——陈平想,这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为过去的事而自责,活得有些沉重,进而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在和父亲谈过几次后,陈安澜感到父亲的鼓励没有那么简单。在这鼓励的背后,似乎有着更为复杂的原因。

 

那段时间,电视台正播出一档纪实节目。节目以介绍解放前中共地下工作为主,每期介绍一位或几位地下党员,以及他们的事迹。

 

和许多同龄的男孩子一样,陈安澜也对军事和历史十分着迷。他熟悉二战时期欧洲隐秘战线上的故事,也对中共许多地下党员的事迹如数家珍。小时候,他就常听来家里做客的叔叔伯伯们讲明家的故事。长大后,在中国众多的传奇人物中,他最喜欢、最敬仰的,也还是他们。

 

那档节目,陈安澜看得津津有味,还经常和学校里的小伙伴讨论节目内容。唯独一期,他在看过之后,长久地沉默了。

 

那期节目的标题是《霞飞路上的明公馆》。陈平在节目后半段出镜,讲述了明家几位先生晚年的经历。考虑到节目主旨,编导淡化了一些特殊时期的内容,但仍以几位明先生对陈平一生的影响收尾。

 

结尾处,记者问陈平:“很多观众朋友都知道,您在上海开的第一家餐馆名叫‘安澜’。我听说,这个名字就是明楼先生晚年时给起的,但现在我在您公司官网上搜索,已经看不到这家叫做‘安澜’的餐馆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这家餐馆现在怎样了?是关了,还是在继续运营?”

 

陈平解释道:“这家餐馆现在还在运营,店址也没变,就在原先的地方,只是换了个名字。”

 

“您不喜欢‘安澜’这个名字吗?”

 

陈平笑了:“就是因为太喜欢、太珍惜了,我才舍不得用的。”

 

后面的话,陈平没说,但电视机前的陈安澜知道,就是因为这样,父亲将这个名字给了自己。

 

那天陈平回家,陈安澜就问起他关于自己名字的事,以及电视节目中没有讲明的部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平没有正面回答他,因为事情的全貌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说了,那些事会对儿子产生怎样的影响。他非常清楚,儿子像他。他们都是普通人,懦弱又执着,世故又保有良知。

 

事情终究还是没捂住。陈安澜很快找到李建国,向他询问父亲的过往。等李建国接到陈平的电话时什么都晚了,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跟陈安澜讲了。陈平无法,等陈安澜回家,就和他促膝长谈了一晚。

 

那晚之后,按陈安澜自己的话说就是,他的世界观碎成了渣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和父亲说过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直到几个月后,他再次鼓足勇气找到父亲,跟他说,他想去看看他们的世界,先去明老师们执教过的复旦大学,而后去法国,去巴黎,去他们的母校。

 

 

陈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过往终究影响了儿子。在陈安澜对学业的热忱里,他看到了一种对愧疚的继承。然而,这种继承于陈安澜而言,却又是人生方向的一种启迪。对于这些,陈平更愿将它们看作是明老师和小明老师对他们一家的一种遗赠。

 

进入巴黎一大后,陈安澜常在给父亲的邮件中提到“误解”一词。抛开历史不谈,他觉得父亲当初会去做那样的事,多少是因为他并不了解他们,甚至对他们还有许多误解。

 

陈安澜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代父亲去看看他们的世界,尽管这个世界正随时间的流逝褪色淡去,尽管他自己也并不能确定,他究竟能看到多少。但至少,他可以去试一试,去努一努力。

 

少年务实,但也满怀热忱与执着。陈平不强求儿子去做什么。他只是希望,这种追寻可以成为一个契机,让陈安澜迈进一个更大的世界。

 

而他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因为他更为深切地明白,很多事并不若少年所想那样简单,很多事并不需要他去承担。

 

罪与责终究都是陈平的。这种罪责深深植根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却也随时间的流逝,化作了一种特殊的羁绊。

 

明公馆及周边地区进行城区改造后,少年宫就迁了址。一时间,几家地产开发商、餐饮企业和酒店集团纷纷参与投标竞争,希望获得这片区域部分地块的发展权。自然,承载着这座城市尽百年历史的明公馆,也成为了商家必争之地。

 

收到政府招标通知后不久,陈平就接到了明台家大儿子的电话。明台家长子自八十年代末起一直在大学教书,从事学术研究工作,他在电话中很直白地对陈平说,自己了解到这次改造工程,也知道眼下明公馆的商业发展项目已有国内几家大企业在竞争。他说自己没那么大的经济实力,所以这次他只能求陈平,参与招标,拿下项目,替大伯父、二伯父还有父亲照顾好他们的家。

 

“我知道你和两位伯父之间曾有过这样那样的过往,但那之后你对他们的照顾和用心,我们一家人都看在眼里。二伯走之前跟我们说过,说他们俩后来一直把你当半子来看,不敢认你,是怕给你添麻烦,怕你因为自责而承担起照料他们晚年的责任。他们只想你好好的,有个好的未来,好的发展。”

 

几句话,明台家长子说得简单又平静,电话另一端的陈平听着,却怎么也忍不住地湿了眼眶。

 

经过数月的激烈竞争后,陈平的企业最终拿下了明公馆的发展权。然而,原本在比稿阶段,集团提出的计划是将明公馆打造成展现老上海文化、家族变迁和建筑记忆的高级主题餐厅,以便让来这里就餐的人在享受优雅环境和精美菜肴的同时,了解到更多中国革命与发展的历史。但在项目真正实施后,陈平开始发现不对劲:董事局几次提醒他,以现在的计划执行,这个项目将很难获得预期收益,必须要调整盈利模式。

 

在董事局多次施压后,陈平只能尝试寻找折中办法。他和明台家两个儿子商量,对方也很清楚现在很多事已变得不再简单。陈平已经做了那么多,他们实在不好强求。

 


只是没过多久,还是出了让陈平忍无可忍的事。

 

一天晚上,陈平接到明公馆前厅领班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对方欲言又止。陈平问他出什么事了,领班支吾半天,最后说,有人在公馆里做龌龊事。陈平霎时火就不打一处来,他问领班为什么不报警,领班含糊了一会儿才说对方来头不小,上面有人,这次在公馆设宴,请的也是不好得罪的人。

 

陈平越听越气。司机送他到明公馆后,他就直奔那间宴客厅。从前公馆还是少年宫的时候,他就随明老师和小明老师在这座建筑里逛过,所以熟悉每一个房间过去的用途。而那间宴客厅就在一楼,穿过客厅就到,陈平非常清楚那是谁的房间,他不允许任何人去玷染。

 

一开门,他就听到女孩儿们的尖叫声,但不一会儿就息了。她们狼狈地收拾自己,踉踉跄跄地躲到了一边儿去。而后便是坐在主座上的男人。陈平认得他,知道他来头不小,可他也很清楚,眼下这人被自己撞个正着,量他再大胆子,也不会愿意声张。

 

陈平很气,但面儿上却算平静。他似笑非笑地说:“局长好兴致呀。我记得您之前来时,曾称赞这公馆有种很浪漫的气息。这里的确浪漫,可浪漫不等于风月。这里的浪漫,可是您先辈们的丹心碧血,是他们坚定不移的信仰,是曾经四万万五千万人民的选择。您在这样的地方莺歌燕舞,总不太好吧。”

 

主座上的人被陈平说得有点懵,却还是嗤鼻:“你神经病啊!”

 

陈平冷笑:“您这么说,他们听了会生气的。”

 

他顿了顿,而后道:“这里的主人曾嘱咐过我,要我好好做菜。现在,我也嘱咐您一句:好好吃饭,不吃就给我滚!”

 

主座上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变得慌张,却故作镇定:“你认识明家?”

 

“岂止认识。”

 

陈平微笑着,没有多说,主座上那人的神情却愈发狼狈起来。他们其实都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虽然明家这一代尊明台遗训专心治学,但当年老先生们的战友、朋友、同事、下属、后辈、学生如今不少都已极具影响力,有的甚至一直都在中央工作。他们之间关系非常好。老先生们不在了,但他们都在,他们对那份精神的传承与守护也会一直继续下去。而由这样一份情谊织就的网,是任什么也破不了的。

 

一群人仓皇走后,陈平留了下来。他挽着袖子,弯着腰,独自一人收拾着飨宴后的狼藉。前厅值班的服务员想过去帮忙,他不让,嫌他们做得不好。他们就只得站在一旁,看着鬓发斑白的董事长在那里洗洗收收。他的行动不比年轻人敏捷,却比任何人都专业、细致、认真。收拾完后,他又连夜叫来技师,要他们去修补那些磕碰了的木器边角、洒溅了红酒的墙面和弄脏的地毯。第二日一早,他便召集董事开会,要求调整公馆的经营模式。

 

 

那之后,董事局和陈平之间的拉锯战仍在继续。陈平并不怪董事们。上海许多民国时期的公馆都因修缮费用高昂,不得不进行商业化运作。同行业激烈竞争中,集团旗下每一座公馆都是一个砝码。

 

可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抗日剧火起来后,有些编剧为了标新立异,开始对以明家几位先生为原型创作的故事人物,其思想和政治立场,进行暧昧化处理。这还只是打擦边球的,也有特别过分,直接指名道姓的。没过多久,明台家兄弟俩就因为一部不怎么靠谱的电视剧,不得不向法院提起名誉权诉讼。案子虽然赢了,怎奈那部剧实在太火,角色深入人心,制作方草草道歉,终究未能引起太多关注,而被扭曲的人物形象仍然影响着相当一部分观众的认知。

 

事情虽然不大,却深深刺痛了陈平心中的某一处。他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许多真实的东西将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多年以后,他们就只会是卷宗里的文字和肃穆的石碑,任人评说。

 

他知道,他们不会在意这些。可他舍不得。过去他没能守护的东西,现在他竭尽全力也想要守住。

 

自传中文版在国内出版后,陈平以个人名义从集团手里买下了明公馆,将它重新修复,并以民办形式与市政府合作,将它设立为故居纪念馆、革命传统教育基地。

 

次年,他入股的影视公司投资制作的谍战剧红遍了大江南北。

 

 

又是一个清晨。明公馆里肃穆又祥和。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参观着这座建筑,了解着这里的历史。

 

多年前在这里上过课的孩子,如今已成家立业。他们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这里,为他们讲述自己曾经的年少时光。

 

一个小女孩用流利的英语问自己的母亲:“您小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学英语的吗?”

 

“是啊。”那位母亲回答,“从前,这里有位爷爷,英语和法语说得都特别好。那时候,你外公外婆已经去美国了,我留在国内。为了能尽快出国学习,我就在这里,在那位爷爷的帮助下,努力学习英语。”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外公外婆就把我接走了。那时候我上高中。”

 

“我是说,那位教您英语的爷爷呢?”

 

母亲的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她想了想,对女儿说:“那位爷爷和另外一位爷爷一起离开了这里。他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度。”

 

“很远很远的国度?比这里离美国还远吗?”

 

“是的。漫长又遥远。”

 

“那,那里是哪里呢?那个地方叫什么呢?”

 

母亲想了想,说:“那个地方,我想大概叫‘信仰’。”

 

 

母女俩边说边走,几个姑娘来到客厅。她们环顾四周,很快就被沙发后面的照片墙吸引住了。

 

一个姑娘指着墙上的照片,和同伴们说:“你们快看啊,他们几个年轻时的合照。大哥和阿诚哥好帅呀。大姐和明台看上去也特别亲,和电视剧里讲的一样。这一家人可真好。”

 

他们浏览过墙上一张张黑白照片,最终将目光锁在了那张彩色合照上。

 

“这是晚年的他们。”另一个姑娘说,“没想到几位先生晚年也这么帅,这么有气质。”

 

她细致地看过合照中的每一个人,却盯着最右边的一个,不禁皱起眉来:“边儿上的这个,看着好眼熟,可这是谁啊?”

 

又一位姑娘探过头去:“这是那个开餐馆的。咱们上周还在他们家的餐馆吃过饭呢。淮扬菜。做得特别好。”她边回忆边说,“没记错的话,他叫陈平。我前段时间买过一本他写的自传。英文版的。标题特别俗,叫‘My Chinese Dream: From Red Guard to CEO’。对,就是他。”

 

她说完,剩下几人霎时就愣住了。她们其中一个指了指照片:“不会吧。你是说他是那什么?可那什么不都是坏人嘛。他要是那什么,怎么会和几位先生在一起?”

 

“有时候,有些事,并不都像我们所想。”她们的聊天很快被一把清亮的男声打断了。

 

几个女孩儿寻声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男子来到她们跟前。男子气质优雅,衣着简约考究,鼻梁上的细边圆形眼镜衬得他多了几分民国知识分子的气质。他看着几位姑娘,微微笑了,开始以故居管理员的身份,为她们做起了介绍。

 

一行人在公馆内外逛过一圈后,也彼此了解了不少。男子随后邀她们来到餐厅,在半环形窗户前的沙发上坐下,而后便为她们煮起了咖啡。

 

“你这咖啡煮得可真好。是留学法国时学的吗?”一个姑娘品着咖啡问道。

 

“这是我爸教我的。以前他也不会煮咖啡,是跟诚爷爷学的。”男子答道。

 

几个女孩儿都有些惊讶,其中买了自传的姑娘问男子:“你……你不会就是陈安澜吧。”

 

男子笑了,点了点头。

 

“那你的名字,真的是明楼先生给起的?”

 

陈安澜想了想,而后说:“确切来说,我这名字是我们家第一个餐馆的名字。我出生的时候,楼爷爷和诚爷爷就都不在了。我爸舍不得把这个名字商用,就给了我。所以,也算是楼爷爷间接给我的吧。”

 

“真羡慕你。能和几位先生有这样的缘分。”那位姑娘说着,又不禁皱起眉来,“可是,你爸他……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可是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书,也在网上看了很多东西……那个时期的事,真是虐死人了。”

 

陈安澜认同地点点头:“历史的确有它的伤痛,几位老先生也曾有过特别艰难的日子,而我父亲的自责时至今日也挥之不去。但很多事,至少我了解到的,并不完全像我们想的那样。很多的事,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许多。”

 

“那你能讲讲他们的故事吗?”

 

“行啊。”

 

“还有大哥和阿诚哥的。”

 

“大哥和阿诚哥的?你们想听什么呀?”

 

“当然是,革命友谊呀。”

 

 

那天,他们在那座公馆里聊了很久,从过去的往事到今日的中国,从最近大热的谍战剧到自己的学业与工作。

 

在这张沙发上,青年曾与自己的兄长夤夜恳谈。他们的面前,是巨变中的时代与破碎的山河,他们的眼中,是茫茫暗夜里熹微的灯火。如今,少年正与他们的中国如春日新芽一般壮丽生发。他们的前方,是更多的可能与希望。

 

会看到的吧。山河依旧,而人常新。

 

未来之国,进步未可量。[1]

 

 

 

 

Notes

[1] 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以这句话作为结尾,算是一份跨越世纪的祈愿吧。一代代的中国人,他们面对着全然不同的国家的、民族的、历史的境遇,有过深重的迷途与困境,却也始终不懈地努力着,前仆后继。一代救亡图存、寻求民族独立的中国人离去了,一代成长在红旗下的青年人老去了,新的一代又成长起来,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更多的可能。这大概就是结尾处想要表达的吧。

 

想来想去,还是不写后记了。说一说体会吧。那就是,一个时期的事不一定要放在一个时期来写。特别是比较特殊的时期。把它放在更广袤的历史变迁中,有时则可能听到它悠远的回响。其次就是,我想写什么和能写什么。以我现在的精力、能力和智力,我更愿意去写普通的人和事。因为毕竟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这个故事里,陈平让我有很多的共鸣。我曾经不止一次问我自己,我懂明楼和明诚吗?我不懂,非常不够懂。他们生活的时代离我很遥远,他们的专业和我交集甚少,他们使用的语言,除了中文和英文,我懂得也很少。甚至英语和中文,我都不觉得自己能用得比他们好。他们对时代的深邃洞察,我更是没有。

 

我更像陈平,像李建国、谢斌和包小凡。我甚至没有陈安澜懂得多。我也懦弱自私,在面对人生突如其来的灾祸时,我也辨不清亲疏、真伪,认不清真相。但我想,人可能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谦卑,才能看到自己从前看不见的更深沉的东西。

 

这个故事不止一次地强调过陈平与明家先生之间的距离。这种距离也是我感受到的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故事里,陈平其实很喜欢明老师和小明老师。但因为自责与自卑,他只能呆在自己的世界里,远远守望他们。他不断努力,但不论在自己的领域有了怎样的成绩,他始终深知那种距离的遥远。这种痛苦,其实不亚于那种挥之不去的自责。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也是个有希望的故事。

 

此外,是这个故事里一些有趣的小细节。因为不想一一注释,我在最后一起说了吧。

 

八十年代,人们聊上个时期的事,都比较含蓄。平反不说“平反”,说“落实政策”,说“拨正”。描述知青生活也有各式各样生动有趣的词句,其中“修地球”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一个,出自张铁林八三年参演的电影《大桥下面》。

 

故事的主体部分发生在八三年夏末至八四年间初春。那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八三年初,中央电视台第一次直播了春节联欢晚会。转年的第二届诞生了许多经典,也奠定了今天春晚的基本形式。八三年,《排球女将》在国内播出,陆文夫的中篇小说《美食家》在《收获》发表,松鹤楼特一级红案在全国烹饪名师表演鉴定会上表演制作了雪花蟹斗,一大批国产影视剧播映。

 

《我的中国梦》是一本真实存在的自传,先出的英文版,后出的中文版。书中讲述的,就是一位小hongweibing成长为一代企业家的故事。这本自传中主人公的人生路也是陈平这个人物创作的一个基础。

 

故事中,大哥的两句台词,“你还年轻”和“相信人民”,据说是潘先生在洣江茶场时,对一位青年说过的。那位青年来茶场劳动改造,因为之前了解一些先生的事,遇到先生时,就和他说了几句话。据说,先生那时只对他说了两句话,“相信人民”、“你还年轻”。特别有趣,也让我印象特别深的是,青年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文章里,一直说先生那时特别安详、恬静,说话声音很轻,虽然轻,却又清晰凝重。

 

八十年代公派出国的人,很多都没回国。故事里,楠楠最后还是被父母接去了美国,在那里长大、结婚、生儿育女,也没有像约定的那样,和父母一起回来。结尾处,当女儿问起教她英语的老爷爷后来如何时,她神情中的那一丝惆怅,或许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

 

我想,我还算是个认真写故事的人。从基本不会写故事,做各式各样的实验,到可以顺畅地写一个故事,意识到自己能抓住什么,能有怎样的语言风格,楼诚和台丽真的让我获得了许多。之后会有一段时间不写故事,等再写的时候会艾特大家。还有就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能看到我这个故事的人,应该读过楼诚圈很多的故事,能被你们看到和喜欢,是我的荣幸。

 


让我冒昧地艾特下大家吧,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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